为何单纯延长产假解决不了生育问题？

日前，国家卫健委就落实2021年6月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关于优化生育政策，促进人口长期均衡发展的决定，实施三孩生育政策及配套支持措施，推进优化生育政策的任务落实召开发布会，表示为鼓励生育而出台三岁以下婴幼儿照顾服务费用纳入个税专项扣除、各地普遍延长产假30至90天等措施。这些措施与之前征收社会抚养费等惩罚多生多育的政策相比调整幅度确实比较大，但针对目前出生人口的断崖式下跌以及2021年新增人口仅48万、未来人口可能会转入较大幅度的负增长等现状来看，鼓励人口再生产的措施与力度显然还是不够的。

我国目前现收现付的养老金制度实际上是建立在新增劳动人口不会减少的预设前提之下的。但是，经过四十年来严格的计划生育及改革开放以来的快速发展，我国的生育理念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超低生育率和较低的死亡率，在尚未跨过中等收入陷阱和完成城市化之前就将我国社会迅速推向了深度老龄化，而不断延长的平均寿命和不断降低的抚养系数也将我国目前的养老金体系推入了危险境地。据有关统计数据，目前除了多个省份养老金个人账户余额较低之外，黑龙江省个人养老金账户余额已为负值。因此，在生育观念和生育文化已发生质变而养老金体系出现可预见性危机之时，加大力度促进生育率的回升已成为当务之急。

近来有对人口学和社会保障领域没有研究但又特别热心的少数学者，竟然提出什么人口减少与下降根本不是问题，完全可以用生产效率的提升来代替的缪论。这种认知其实暴露了这些人对现收现付制养老金体系的无知，因为现收现付养老金体系，在不提高社保费率的前提下要维持退休人口养老金待遇相对水平的不下降，其必然前提就是新增劳动人口的数量要不低于退休人口的新增数量，更何况目前随着老龄化程度的快速提升，领取养老金的人口总数和年限还在不断延长。而依靠不断推高退休年龄的办法，一则难度较大，二则也不可能无限提升退休年龄。所以提高生育率和努力增加劳动人口，至少保持未来劳动人口数量的不减少，才是维持目前现收现付制养老金体系运作的根本要义。

卫健委此次推出的延长产假30-60天的措施，除了将这一鼓励生育的负担转嫁给企业，从而导致企业招收和使用女员工的成本提升，进而更加推高职场的性别歧视与女士就业难度，加大就业不公平之外，实际上并未抓住生育意愿降低的关键点。因为除了生育文化和生育观念的改变之外，目前导致生育意愿降低的主要原因还是照顾、养育和教育孩子的成本过高的问题，不下力气去降低家庭的生育和养育成本，而以延长生育假期的方式去加大企业的用工成本与女性的就业难度，不但不会提升因为畏惧生育和养育成本而降低的生育意愿，反而会更加压低生育意愿。

因此，如果真的要提升全社会的生育意愿进而提升生育率，就要深入分析造成生育意愿不足的真正原因，在那些影响生育意愿的无法改变的因素之外，对于可改变的影响生育意愿的因素推出针对性的政策与措施，才是解决生育意愿不足的务实之道。比如针对畏惧生育、养育与教育成本高企而造成的生育意愿低下问题，就必须以能够覆盖上述成本的财政援助与支持力度来解决这一问题。因此，如何在经济上提升对生育的奖励、激励、援助与支持力度，才是防止生育意愿进一步下滑乃至实现生育意愿部分恢复的必须之举。那种以单纯延长产假而加重企业负担和加大女性就业难度的简单作法，是行不通的。

所以，一方面需要在精兵简政以节省财政消耗的同时，尽量减少低效率和不必要的国央企与事业单位对于社会资源的过度消耗与过度吸附，以腾出更多公共财力和公共资源投入维持人口再生产平衡的领域之中，加大对于生育和养育孩子的财政援助和支持力度；另一方面需要转变经济发展方式，将过往的以印钱搞投资来驱动经济发展和逆周期调节的粗放发展模式，调整为直接将其投入人口再生产领域和以扩大直接需求、靠市场拉动经济增长的集约与高效模式。这才是解决人口再生产内在动力不足，防止现有社保体系崩溃的应有之举。

关于人口再生产这一社会经济生活中最重要的问题，我们不能等和再耽误了，也不能再高喊空洞的口号或者再推出南辕北辙、本末倒置的政策措施了，而必须从政府和全社会重新配置资源这个根本点出发，以拿钱、拿资源来覆盖尚可逆转的生育意愿成本这一实打实的方式，来挽救生育意愿不足和养孩子压力过大的问题。否则，一切只能沦为空谈，或者结果会适得其反。（财富中文网）

作者柏文喜为财富中文网专栏作家，IPG中国区首席经济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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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刘兰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