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熊维尼的诅咒 - 财富中文网

没人会比雪莉•斯莱辛杰•拉斯韦尔（Shirley Slesinger Lasswell）更爱小熊维尼（Winnie the Pooh）了。这位 79 岁的寡妇穿的是有维尼图案的睡衣和开领马球衬衫，戴的也是维尼手表。在雪莉的奔驰汽车的后车窗上还挂著一只小熊维尼，每当司机开车带她行进在比弗利山周围时，这只小熊便向跟在后面的司机挥手致意。但是近些天来，一部分雪莉钟爱的小熊维尼系列商品在她的律师办公室的座位上受尽了屈辱。雪莉为此伤透了心。她说：“我从未想过要让小熊维尼经历这样的事情。这对它来说是不公平的。”

无疑，小熊维尼即使抓破了自己毛茸茸的脑袋也无法相信眼前发生的这一切。雪莉和女儿帕蒂（Pati）卷入了一场与迪斯尼公司（Walt Disney Co.）旷日持久的法律争战之中，而双方争论的焦点正是这只世界上最受人宠爱的小熊的商品经营权问题。1930 年，雪莉的前夫斯蒂芬•斯莱辛杰（Stephen Slesinger）从小熊维尼的创作者米尔恩（A.A. Milne）手中购得了小熊维尼的商品经营权。斯莱辛杰死后，雪莉把这项权利授予了沃尔特•迪斯尼（Walt Disney）本人。如今，雪莉创办的斯蒂芬－斯莱辛杰公司（Stephen Slesinger Inc.）指控迪斯尼公司在几乎长达 20 年的时间里，在权利费问题上有欺诈行为。她的律师们希望能废止斯蒂芬－斯莱辛杰公司与迪斯尼公司签订的合同，这样他们就可以拿著小熊维尼在相互竞争的娱乐公司中寻找合适的买家。

迪斯尼公司对所有指控都表示坚决反对。迪斯尼公司把雪莉和女儿帕蒂说成是不劳而获的人，而且称正是凭借迪斯尼精明的营销，她们母女拥有了今天的巨额财富。迪斯尼表示，雪莉母女不但没有心存感激，反而试图肆意曲解业已泛黄的合同条款，从而为一切都冠以权利费，甚至包括家庭录像带，而这样的东西在 1930 年简直就是天方夜谭。按计划，这桩法律诉讼案将于今年 3 月开庭，此案涉及的金额高达数十亿美元。小熊维尼的录像带、泰德熊（Teddy Bears）以及其他商品每年为迪斯尼公司创造的营业额高达 10 亿美元──而这个数字与卡通形象米老鼠（Mickey Mouse）、米妮（Minnie Mouse）、唐老鸭（Donald Duck）、高飞（Goofy）和普洛托（Pluto）创造的收入总和一样多。迪斯尼公司曾向美国证监会透露，如果自己在这场官司中败诉，公司将有可能负担“数亿美元的罚金”。而雪莉母女的律师则表示，罚金的总额将接近 40 亿美元。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就在目前迪斯尼公司的股票毫无起色，首席执行官迈克尔•埃斯纳（Michael Eisner）饱受抨击，主题公园的游客人数不断下滑，而最近推出的动画影片《星银岛》（Treasure Planet）又造成了 7,400 万美元税前亏损的情况下，这桩诉讼案已经成了迪斯尼公司最不希望发生的一件事情。

为了能赢得小熊维尼，控辩双方都聘请了知名的律师。迪斯尼聘请的是丹尼尔•彼得罗切利（Daniel Petrocelli），在针对辛普森（O.J. Simpson）的民事诉讼案中，他曾成功代表了罗恩•戈德曼（Ron Goldman）家族。而斯蒂芬－斯莱辛杰公司聘请的则是伯特•菲尔茨（Bert Fields）。他因为替迪斯尼公司前董事长杰弗里•卡岑贝格（Jeffrey Katzenberg）起诉“神奇王国”（Magic Kingdom）并为其讨还了被拖欠的工资而家喻户晓。在这桩诉讼案得到裁决之前，菲尔茨曾让坐在证人席上的埃斯纳元气大伤。在小熊维尼的诉讼案中，他希望再次传唤埃斯纳。

菲尔茨和彼得罗切利之间将有一场大战。法官欧内斯特•希罗希格（Ernest Hiroshige）已经下令惩罚迪斯尼公司销毁近 40 箱档案的行为，雪莉母女的律师称这些文件中可能包含了关键证据。而迪斯尼公司则表示自己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目前，小熊维尼的案件已经耗费了数百万美元，这已成为洛杉矶高等法院受理过的最为旷日持久的一起案件。此外，还有大量的文件备查。这些文件描述了小熊维尼如何从一个故事书中的主人公演化成了尽人皆知的儿童玩具，也许还是全世界最著名的儿童玩具。它已不再是米尔恩书中所描述的那个童话形象了。就在小熊维尼使几代孩子笑逐颜开的同时，他也让所有接近他的人──从米尔恩到相互争斗的斯莱辛杰公司和迪斯尼公司──苦恼不已。

雪莉说：“他是一位温文尔雅的英国绅士。他的妻子活泼可爱。她喜欢说这说那，是个乐观向上的人。他则非常体贴。”去年 11 月的一个早晨，阳光明媚，在帕蒂位于比弗利山的家里，雪莉坐在院子外的小桌旁，慢慢回忆起 20 世纪 40 年代末在伦敦与米尔恩会面时的情形。雪莉与米尔恩活泼的妻子达芙妮（Daphne）接触更多，而不是作家本人。雪莉这样做是有原因的。雪莉以前是位来自底特律的歌女，曾在百老汇的著名音乐剧《Hellzapoppin》中演出过，之后她于 1948 年和比自己年长 22 岁的文学经纪人斯莱辛杰结婚。而米尔恩则是一位厌倦尘世的知识分子。这位作家 1956 年辞世，因为他创造了栩栩如生的小熊维尼的形象，因此无论他走到哪里都家喻户晓。然而，儿童文学创作方面的成功却使这位作家饱尝了辛酸。尽管当时年纪轻轻，但米尔恩已俨然是伦敦冉冉升起的剧作家了。他曾经灵机闪现，为两岁的儿子克里斯托弗•罗宾（Christopher Robin）创作了一首诗，题目叫《晚祷》（Vespers），结尾的几句人们已是耳熟能详：“嘘！谁敢窃窃私语！克里斯托弗•罗宾正在做祷告。”米尔恩告诉妻子，如果她能把这首诗卖给杂志社，稿酬便可以归她。

达夫妮旋即把这首诗卖给了《名利场》（Vanity Fair）杂志，并于 1923 年发表。其他杂志社纷纷吵著让米尔恩创作更多的儿童诗歌。米尔恩的诗歌中，流传最广的当属他为克里斯托弗•罗宾和他的泰德熊创作的那首充满想象力的诗，泰德熊早先曾以爱德华熊（Edward Bear）的名字出现过，但随后不久便被冠以了小熊维尼的名字。1924 年，这些诗歌被收录到一本名为《当我们还年轻》（When We Were Very Young）的书中。这本书非常畅销，米尔恩也因此在亚士顿森林（Ashdown Forest）边上买下了一所农场。这片森林成为了《小熊维尼》中的故事场景，书中讲述了这只令人难以忘怀的小熊的各种故事，这只小熊生活的意义就是得到蜂蜜，以及与克里斯托弗•罗宾和小猪皮杰（Piglet）一起，在慵懒的午后无所事事地在“百亩林”（Hundred Acre Wood）中闲逛。《小熊维尼》一书于 1926 年 10 月出版。仅在美国一地，该书在年底之前便售出了 15 万册。

米尔恩能够预见到小熊维尼的命运──于是希望阻止他。1928 年，他出版了第二本童话故事集《维尼的屋子》（The House at Pooh Corner），企图在书的结尾部分杀死小熊维尼。在最后那个令人难忘的场景中，克里斯托弗•罗宾努力向维尼解释，自己已经长大，而且很快将不得不向童年的玩伴道别，但维尼对此却无法理解。

“维尼？”

“什么事，克里斯托弗•罗宾？”

“我不再准备这样无所事事了。”

“永远都不了吗？”

“嗯，不大会再这样了。他们不会再让你这样了。”

但除掉小熊维尼并不容易。米尔恩创作了小说、反战散文和更多的戏剧。但社会公众只关心小熊维尼。米尔恩在自传中写道，这个现象自始至终困扰著他：“正如一位目光敏锐的批评家所指出的：愿神灵相助，我最新的一部戏剧中的英雄是，｀克里斯托弗•罗宾长大了＇。因此，即使我不再为儿童写作，我仍然坚持描写那些有过童年的人。孩子已经成为我永远无法忘怀的牵挂！”

小熊维尼还硬生生把他的创作者带入了娱乐业，在此米尔恩并未显示出太多的才华。1930 年，曾为西部作家赞恩•格雷（Zane Grey）等人做过经纪人的斯莱辛杰到伦敦旅行，他向米尔恩支付了一千美元预付款，从而获得了在美国和加拿大推销小熊维尼的权利。米尔恩愉快地接受了这项请求。两年后，在没有新增费用的情况下，米尔恩授权斯莱辛杰负责小熊维尼在电台、电视以及未来出现的任何“其他机械设备”或类似的“装置”上的所有演出。斯莱辛杰从各种广播权中所获取的所有权利费，米尔恩将获得三分之二，其余归这位经纪人所有。在当时看来，这项交易无足轻重。因为当时具有品牌形象的商品几乎没有什么市场。那么米尔恩不得不失去的是什么呢？正如事实表明的那样，他失去了很多。1937 年，美国最著名的动画制作人沃尔特•迪斯尼拜访了米尔恩。迪斯尼刚刚创作了《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并取得了巨大成功，他希望能够把小熊维尼也变成一位电影明星。米尔恩的脾气也许有些古怪，但他却非常喜爱迪斯尼的卡通人物。米尔恩与家人看过《白雪公主》后的第二天，迪斯尼对小熊维尼感兴趣的消息就传到了米尔恩的耳朵里。“我们都非常喜爱它而且还说，｀要是……＇｀那该有多有趣啊，如果……＇”米尔恩曾在一封信中这样动情地表示过自己的想法。唉，不过小熊维尼还必须再等一等才能在好莱坞登台亮相。一个突出的难题就是米尔恩与斯莱辛杰签订的经营协议。沃尔特•迪斯尼是最早呼吁“协同效应”的人。他的兴趣不仅仅在于把小熊维尼变成卡通人物，他还预见到电影有可能会推动小熊维尼系列商品的销售。当迪斯尼发现斯莱辛杰控制著小熊维尼的商品经营权时，他的兄弟罗伊（Roy）得了中风。迪斯尼在一份备忘录中愤怒地写道：“无论我们尝试任何与小熊维尼有关的事，斯莱辛杰总能占尽便宜，他要么向我们索取无法容忍的高价，要么便是坐享其成，从我们的工作和投资中获利。”后一种做法正是斯莱辛杰的意图所在。他坚持与迪斯尼平分小熊维尼的经营收入。当迪斯尼拒绝了斯莱辛杰的条件后，斯莱辛杰变得冲冲大怒。直到 1961 年，迪斯尼才最终获得了制作小熊维尼的电影和玩具的权力。那时，米尔恩和斯莱辛杰均已双双辞世。经过协商，沃尔特•迪斯尼与雪莉就商品经营权问题签署了合同。合同规定，迪斯尼公司在全球范围内经营小熊维尼产品所获得的营业总额中，雪莉的公司可以抽取 4%，而纳入收入分成名单的产品几乎无所不包，从玩偶、墙纸、拼图游戏、留声机唱片到食品，应有尽有。达芙妮•米尔恩可以获得 2.5% 的收入。而其余的收入则归迪斯尼所有。1966 年 2 月，迪斯尼推出了电影《小熊维尼与蜜树》（Winnie the Pooh and the Honey Tree），这是发生在百亩林里的第一个电影故事。

英国人认为，这部 25 分钟的卡通片把米尔恩的巨著变得非常肤浅。但美国人却为这部影片而倾倒。影片的续集《小熊维尼愤怒的一天》（Winnie the Pooh and the Blustery Day）也随即投入制作。沃尔特•迪斯尼为小熊维尼付出了 30 年的努力，然而还没等他得到应有的回报，便于 1966 年 12 月 15 日与世长辞了。

今天，迪斯尼公司的高层管理者把小熊维尼看作是自己的卡通人物，就像米老鼠一样。迪斯尼公司有理由认为自己拥有小熊维尼的所有权。毕竟，小熊维尼能够享誉全世界并非因为这只温和的玩具熊是米尔恩书中的主人公，而是因为他是迪斯尼公司动画电影中欢快的人物形象，而且在迪斯尼去世后，公司仍在不断推出维尼系列电影。

迪斯尼公司的彼得罗切利并不认为雪莉母女和迪斯尼公司一样，有权保持与小熊维尼非常密切的感情联系。他说：“他们并没有创造小熊维尼。他们没有写过一个字，没有画过一幅画。（斯莱辛杰）只不过是个竭力在经营交易中盘剥所有权利益的促销者。”而雪莉却认为自己与小熊维尼感情深厚。她的第一任丈夫 1953 年去世后［后来她又嫁给了漫画家弗莱德•拉斯韦尔（Fred Lasswell），他创作了幽默连环画《兔巴哥》（Barney Google）］，雪莉继承了斯莱辛杰对小熊维尼的权力。雪莉大半生的时光都在为彩色图书出版商、儿童服装制造商和填充动物玩具制造商获得小熊维尼的生产执照奔忙。她在曼哈顿公园街的办公室里有自己的小熊维尼屋，里面居住著米尔恩笔下创作出的各种形象，它们都有实物大小。雪莉曾叹息对记者说：“我最喜爱做的事莫过于一个人坐在这里，想象著我们所能做的所有美好的事情。对我而言，小熊维尼的世界仍然是个神奇的世界。”对雪莉来说，把小熊维尼拱手让给迪斯尼公司就如同放弃孩子的收养权一样。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当雪莉就迪斯尼公司应该如何推广小熊维尼一事提出建议时，迪斯尼公司一度曾愿意满足雪莉的要求。对于这位小熊维尼最忠实的爱好者来说，这样的经历实在太好了。她说：“最初的时候，如果我不喜欢什么事，我就会说这样做的确不合适。质量控制方面的情况过去就是这样的。他们把这项权力给了我，最终的（产品）结果也令人感到满意。”

20 世纪 70 年代末，双方的关系开始恶化。雪莉的女儿帕蒂出生于 1952 年，当时她开始参与斯蒂芬－斯莱辛杰公司的管理工作。雪莉仍然保持著做歌女时轻松愉快的性格，但帕蒂很快就变得不满起来。她对妈妈与迪斯尼公司签订的合同耿耿于怀。她与迪斯尼公司之间的谈判协商过程越多，双方的争吵就越多。

1980 年，帕蒂和雪莉带著满满一手提箱的维尼填充动物玩偶、玩具和小熊维尼的促销宣传手册来见迪斯尼公司的高层经理，而这些商品都没有包括在双方签订的权利声明中。迪斯尼公司商品部的负责人文斯•杰弗兹（Vince Jefferds）感到非常恼火。他警告说，如果她们再来无理取闹，他就把小熊维尼系列商品统统撤出迪斯尼公司的主题公园。他甚至还威胁说，根据美国新近通过的一项关于版权的法案，他可以让克里斯托弗•罗宾•米尔恩中止他父亲 1930 年与斯莱辛杰签订的合同。帕蒂回忆杰弗兹曾经说过的话：“我会去英格兰让米尔恩断了你们的生活来源。”当时帕蒂回答道：“好啊，就让我们在英格兰见吧。”帕蒂和雪莉匆忙赶往伦敦与克里斯托弗以及米尔恩遗产的托管人会面。实际生活中的克里斯托弗•罗宾无意收回有关商品经营的权利费。与父亲一样，克里斯托弗也对小熊维尼充满了矛盾的心情。对于从那一天起自己永远成为了小熊维尼在现实生活中的附庸，他感到后悔不迭。当他去寄宿学校念书时，其他学生都恣意戏弄他。父母去世后，唯一一个促使克里斯托弗最终同意从小熊维尼的书籍中收取权利费的原因就是他的孩子克莱尔（Clare），这个孩子生下来就患有脑瘫。一旦克里斯托弗和妻子莱斯莉（Lesley）过世后，克莱尔必须要有人照顾。（克里斯托弗•米尔恩 1996 年去世。）

然而，克里斯托弗也对迪斯尼公司把自己的泰德熊进行商业包装的行为不屑一顾。他非常乐意帮助这两位来自美国的奇怪女子。帕蒂回忆道，当她向克里斯托弗说明了迪斯尼公司怎样威胁她之后，克里斯托弗说：“我真不明白他们怎么能这样做。这太没有道理了。”在伦敦的杜切斯特酒店（Dorchester），雪莉母女一边饮茶一边向米尔恩遗产的托管人叙述了自己的困难处境，当时遗产托管人也对这个问题产生了兴趣。如果斯蒂芬－斯莱辛杰公司被蒙蔽，那么完全有理由相信米尔恩遗产托管人也有可能遭受相同的命运。同样，米尔恩在遗嘱中指定的受益人也有可能受到影响，他们包括米尔恩的母校威斯敏斯特中学（Westminster School），和他最钟爱的聚会场所、位于伦敦的嘉里克文学俱乐部（Garrick Club）。（托管人拒绝讨论有关小熊维尼的情况。）

1983 年，迪斯尼公司向斯蒂芬－斯莱辛杰公司和米尔恩遗产托管人支付了 110 万美元，以解决这次权利费纠纷。当事三方都同意重新签署一个新的合同。斯蒂芬－斯莱辛杰公司对小熊维尼权利费的收取比例从 4% 降至 2%。然而，雪莉母女说，她们相信从此以后迪斯尼公司会更公正地处理这个问题，因此她们并没有表示异议。

然而，和平是短暂的。小熊维尼再一次有了新的打算。据亚当斯媒体调查公司（Adams Media Research）统计显示，20 世纪 80 年代，美国消费者用于家庭录像带的开支从 3.69 亿美元增加到了 83 亿美元。小熊维尼的录像带销量迅速攀升到《公告牌》（Billboard）排行榜中“儿童录像带”类的首位。

人人都想从权利费中分得一杯羹。迪斯尼公司表示，他们对谁都没有亏欠。公司声称，电影权利费中已经包括了录像带部分，达芙妮•米尔恩早在 1961 年就授予了公司该项权利。迪斯尼公司的申辩中只有一个漏洞：在签署了 1983 年的合约之后，它曾经向斯蒂芬－斯莱辛杰公司支付过录像带权利费。可后来它又停止了。如今迪斯尼公司则坚决表示，过去的支付行为是个错误。而帕蒂和雪莉则坚持认为，在斯蒂芬－斯莱辛杰公司与米尔恩签署的初始合同中，米尔恩曾授权斯莱辛杰公司可以在全部营业额中抽取一定比例。“（斯莱辛杰）当初所说的未来的家庭娱乐方式指的是什么呢？”帕蒂说。“他就是希望确保这个范畴已经被包括在内了。” 于是，迪斯尼公司采取了分而治之的战略。它用一笔未向外界透露数额的资金解决了与米尔恩的遗产托管人之间的纠纷，这些人本来就没有兴趣打官司。当帕蒂和雪莉试图给他们施加压力时，这些托管人说，迪斯尼公司的律师已经明白无误地对他们说过：告我们吧。

如果你读过小熊维尼，也许能回忆起那头自怨自艾的小驴屹耳（Eeyore）的住所，那是一个“令人伤感而且沼泽遍布”的地方。与斯蒂芬－斯莱辛杰公司在洛杉矶最高法院争斗了 11 年之后，迪斯尼公司的律师们有些时候定然觉得他们的处境与小驴屹耳的住所差不多。迪斯尼公司的律师彼得罗切利称，雪莉、帕蒂和他们的律师狡猾地利用了司法体系，结果，一桩几年前就该被驳回的无聊诉讼案却一直拖到了现在。他说：“律师们总喜欢通过杜撰想象一些本不存在的权利，从而把一个简单明了的案件复杂化，这个案子就是最好的例证。”

但是，如果把雪莉母女看作是出色的司法战略家未免有些夸张了。实际上，她们二人原以为与迪斯尼公司的纷争很快就能得到解决。她们想当然地认为，欧内斯特•希罗希格法官所要做的就是公开神奇王国的财务报告，这样就能证明她们被欺骗了。帕蒂承认：“我们太天真了。”以下是案件真正的进展情况。迪斯尼公司敦促法官封存法庭记录。据伯特•菲尔茨说，神奇王国“自始至终都在阻挠取证”。迪斯尼公司则表示自己别无选择，因为另一方当事人正在进行审前调查，并且不断对大量的卷宗提出询问。“他们没完没了地寻找未被支付的权利费，” 彼得罗切利说。“不久前，他们又要求展开全面调查。”案件的进展愈来愈棘手，法院只好又指派了一名法官来仲裁调查过程。这一做法进一步延误了决议的生成。当迪斯尼公司不满于仲裁结果的时候，它就要求希罗希格法官驳回。而对方律师也会提出同样的要求。

随著案件审理的缓慢进行，迪斯尼公司渐渐占据了上风。1997 年，由法庭指派的会计师事务所发现，迪斯尼公司拖欠斯蒂芬－斯莱辛杰公司的权利费仅为 60,508 美元。这一结果令雪莉和帕蒂极为愤怒。除了小熊维尼以外，谁还能帮助她们呢？20 世纪 90 年代，迪斯尼公司大举增加了零售店的数量。小熊维尼的系列产品供不应求。从 1991 年到 2000 年间，斯蒂芬－斯莱辛杰公司每年得到的小熊维尼权利费从 334,731 美元飙升到了 1,240 万美元。这笔钱的去向不难猜到。雪莉母女提请上诉的时候，律师费是按意外费用支付的。当她们拥有百万家产的时候，聘用的律师是伯特•菲尔茨，仅支付给他本人的律师费就为每小时 850 美元。

迪斯尼公司开始节节败退。2001 年，希罗希格法官批准了《洛杉矶时报》的请求，公开案件的庭审记录。他解散了法庭任命的那家会计师事务所，理由是他们作出的审计结果是“单方面的”而且“不够准确”。他最近还批准了菲尔茨的申请，同意他就小熊维尼的有关问题以书面形式向埃斯纳本人提问。

当法官做出裁定，禁止迪斯尼公司销毁已故公司首席执行官文斯•杰弗兹（Vince Jefferds）的档案时，这一裁决对迪斯尼公司而言不啻于当头一棒，因为正是杰弗兹签署了 1983 年合约。诉讼案刚开始的时候，帕蒂宣布了一个令人惊讶的消息：她说杰弗兹曾经告诉她，不论合同是如何约定的，斯蒂芬－斯莱辛杰公司都将获得录像带权利费。帕蒂最终还出示了两张文字记录，她称这是与杰弗兹在比弗利山酒店（Beverly Hills Hotel）的一次私人会面之后迅即打印出的。“他说，录像带及其他新生事物都已被含盖在内，以后可以不用再谈这个问题了，”她在记录中写到。“他说，我从中国回来之后，会让数以百万计的孩子用维尼造型的筷子吃饭。然而，这些项目却没有写进合同。所以没有必要列出清单，也没有必要把市场推出的所有新产品都补充进清单里。这种事情是永远也做不完的。”

按照帕蒂的记录，杰弗兹还承认，迪斯尼公司不仅需要向斯蒂芬－斯莱辛杰公司支付许可证使用费所规定的权利费，而且还需要根据小熊维尼产品的销售总额支付权利费。在诉讼过程中，斯蒂芬－斯莱辛杰公司指控迪斯尼公司以欺骗手段拒付这笔费用。

彼得罗切利对这份备忘录的真实性提出了强烈的质疑。他说这份声明是帕蒂在杰弗兹于 1992 年死于某种罕见的血液病之后杜撰出来的。“在这桩诉讼案的第一年里，杰弗兹先生仍然在世，”他轻蔑地说。“如今提出的这些针对他的至关重要的辩词和指控并未在他生前提出。他们知道他身患疾病。在他死后，他们修改了控词，并且控告杰弗兹先生欺诈。”

然而，作为一家公司，迪斯尼的做法相当奇怪，它强调前首席执行官没有说过任何可能构成犯罪的话。迪斯尼说它没有找到雪莉所说的与杰弗兹往来的信件。随后，在 1999 年迪斯尼却又主动透露，在案件的审理开始三年之后，公司曾销毁了约 40 箱杰弗兹的档案。迪斯尼称上述做法没有任何欺诈行为。彼得罗切利说：“销毁的箱子里装的都是与本案无关的过期文件。”但是，希罗希格法官并没有被说服。他认为有迹象表明迪斯尼公司“蓄意”破坏了杰弗兹的文件，并据此对迪斯尼进行了制裁。作为惩罚的一部分，当帕蒂向陪审团陈述案情的时候，迪斯尼公司不得就她与文斯•杰弗兹之间的对话进行争论。迪斯尼公司请求撤消部分制裁措施，但是一家上诉法院最近驳回了它的这一请求。伯特•菲尔茨说，法院的裁决将花去迪斯尼公司数十亿美元。他估计，如果帕蒂和雪莉全盘胜出的话，迪斯尼公司支付的权利费将超过 10 亿美元，这主要来自 1983 以来维尼泰德熊等产品的销售额。他说，如果陪审团裁定它必须为双方有争议的项目如录像带以及在麦当劳快乐儿童套餐（McDonald's Happy Meals）的推广中所使用的维尼形象支付权利费的话（雪莉母女对后一项也提出了要求），迪斯尼公司至少还得再花 10 亿美元。“这还不包括惩罚性损害赔偿，”菲尔茨警告说。“我们还掌握著很多证据，因此我们会提出要求让迪斯尼做出这项赔偿。

这样就能轻而易举地再得到 5 亿美元。如果陪审团对迪斯尼公司真的很恼火的话，这笔赔偿还可能会翻一番。”而迪斯尼公司却一再乐观地表示，制裁最终会被撤消，而且这个案子也将不复存在。但是它的确很担心会丧失小熊维尼的商品经营权。迪斯尼公司 11 月提请的联邦上诉就是这种担心的最好证明，它希望根据美国的版权法，于 2004 年终止斯蒂芬－斯莱辛杰公司的所有权利。然而，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公司坚持说米尔恩家族成员自愿加入此次上诉。它在这次上诉中的共同原告是米尔恩唯一在世的血亲，也就是克里斯托弗•米尔恩的女儿，你应该记得这个女孩患有先天性脑瘫。

迪斯尼公司在上诉过程中请求法庭允许克莱尔•米尔恩收回她祖父 72 年前授予斯蒂芬－斯莱辛杰公司的商品经营权。据迪斯尼透露，克莱尔随后将把这些权利出售给自己，但公司没有披露具体金额。克莱尔•米尔恩为何会在此时站出来替迪斯尼公司说话呢？其中的缘由很难说清楚。母亲莱斯莉•米尔恩最近告诉《星期日电讯报》（Sunday Telegraph），克莱尔目前住在疗养院里，她还不太明白小熊维尼的专利权的价值。“她对这种事情没有什么概念，”莱斯莉•米尔恩这样对那份英国报纸的记者说。“她不知道 1,000 英镑和 100 万英镑之间有什么区别。这样的确很好，你觉得呢？”克莱尔•米尔恩的英国律师迈克尔•约瑟夫•科因（Michael Joseph Coyne）拒绝就此案发表评论。而迪斯尼公司的律师只表示，是克莱尔•米尔恩和她的律师率先提出要求，剥夺斯蒂芬－斯莱辛杰公司对维尼的商品经营权的，而不是迪斯尼公司。迪斯尼的诉讼有可能引火烧身。菲尔茨说，这只会更加轻易地说服陪审团：雪莉母女可以在整个好莱坞兜售有关小熊维尼的权利。他表示：“迪斯尼公开宣布（从 2004 年起）终止支付任何权利费，这一做法说明它已经背弃了合同。”对此，迪斯尼公司当然坚决表示反对。

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雪莉母女都不会穷到住进贫民屋。自 1983 年以来，她们已经积累了超过 6,000 万美元的维尼权利费。帕蒂居在比弗利山上的一座豪宅里，屋中有一个游泳池和一个按摩浴缸。这些天里，她母亲也经常出现在那里。前不久的一个上午，当他们向《财富》杂志的记者讲述自己的故事时，还有两名仆人为她们服务。那天的大部分时间，她们都在悲叹与迪斯尼公司的长期斗争给自己的生活造成了多大的阴影。“到头来，钱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帕蒂说。“问题是，我们怎么会陷入到这样的境遇中了呢？”“水！”她大叫一声。一个仆人给她的杯子里斟满了水。

“我们不希望这种局面继续下去了，”雪莉说。“（帕蒂）受够了。她已经筋疲力尽了。她工作得如此辛苦。如果她是你的女儿，你也会有同样的感受。事情应该适可而止。但是他们（迪斯尼公司）却不这么想。”帕蒂和雪莉寻求的究竟是什么？从根本上来说，她们希望获得小熊维尼的“巡视权”。帕蒂说：“我希望，尽管这是不可能的，但我还是希望能像我们签署｀1983 年合约＇时有望出现的那样。如果我们觉得维尼的情况不妙，我们可以告诉他们；如果他们干得很棒，我们会写信或打电话给他们，告诉他们这很好或者……”雪莉满怀憧憬地说：“这正是我以前所做的。”

关于维尼，帕蒂有满腹的主意。“有很多文学作品迪斯尼公司还没有触及，”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睛睁得越来越大。“袋鼠妈妈康卡（Kanga）的故事怎么样？她是个单亲妈妈。还有小袋鼠小豆（Roo）？这不是个很好的主题吗？为什么不对它进行挖掘呢？他们还有很多的事情可做。在我看来，还有很多有趣的方面他们没有涉及，他们没有深入进去。这将是一种积极的合作关系。因为我们都爱维尼。我是陪伴著他一起长大的。”“这的确是我生活的全部，”雪莉叹息道。

维尼的矛盾之处也正在于此。他让孩子们喜笑颜开。试图控制他的成年人变得富有了。但是他们也为此付出了一些更宝贵的东西。午餐准备好了。雪莉母女走进了餐厅，那里装饰著描写文艺复兴早期情景的大幅绘画作品。她们一边吃著百吉饼和奶油干酪，一边抱怨著要缴纳的诉讼费用、税收，当然，还有迪斯尼公司。一只维尼熊安静地倚在墙角。他怎么看待所有这些事情呢？这永远也无法说清楚。雪莉母女已经竭尽全力来挽留他。但事实是，小熊维尼早已离她们而去了。

译者：萧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