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国家获得长久经济增长,靠的是提高生产率。提高生产率的核心内容,是用更少的投入,获取更大的产出。不劳而获是提高生产率的极致表现。能够创造更多不劳而获机会的国家,往往也是最生机勃勃、最快速增长的国家。
张三和李四是邻居。张三在一家外贸公司上班,经常到国外出差。李四在家具工厂里做技术员,出差机会不多。有一天,张三从国外出差回来,兴奋地告诉老婆说在国外博物馆看到一套非常漂亮的家具,他画了张样子回来,家里新作的家具照这个样子做,一定好。
李四和老婆到张三家串门,看到张三家漂亮的新家具和张三得意的样子,两口子满脑子的羡慕嫉妒恨。李四老婆找张三商量,愿不愿意花三千块把这套家具转让给她,张三很高兴答应了,做这套家具他花了不到一千块,他赚大了。李四脑子里还有别的主意,他把新家具的样式介绍给厂里,厂里按这个样子做的新家具销路很好,给了李四一万块奖金。
张三赚的两千块是因为他有出国的机会,李四赚的一万块钱是因为他和张三住邻居。也可以说,张三赚钱是因为对外开放,李四赚钱是因为城市化。是对外开放和城市化创造了张三和李四不劳而获的发财机会。
对外开放看得见的好处是做生意,但做生意讲究的是等价交换,从投入产出比的角度看,所得有限。对外开放看不见的好处是不劳而获,先进的生产和管理模式、千锤百炼总结出来的设计理念,数不清的知识不用花钱就来了。从投入产出比的角度看,这才是一本万利,提高效率的最大捷径。
城市化也创造了不劳而获的机会。城市化拉近了人与人的距离,让更多的人更容易见面。见面多了,取长补短的学习机会自然也就多了。好邻居的示范效应是不用花钱买的,但带来的价值难以估量。好的城市化对于经济增长的好处远不止这些,可以大量节省土地,减少公共设施成本,发挥规模经济效应等等。
历史上伟大的人类文明发源地从来都在大江、大河交汇的地方。因为这些地方天然地对外开放,人与人见面的交通成本低,能帮助大家汇聚知识和信息,免费相互学习。大家都在这里吃到免费午餐,分享提高效率的喜悦,文明发源地从此诞生。
中国对外开放的时间也不短了,不劳而获的余地越来越收窄,更值得期待的是城市化。不是所有的城市化都能推动生产率提高和经济增长。简·雅各布在20世纪60年代出版的《美国大城市的死与生》一书中,指出了伟大城市的几个共性:1,功能混杂;2,高密度;3,新旧建筑并存;4,狭窄街道的街区。
简·雅各布的几点总结提出了城市对多样性和密度的要求:功能混杂是提供多样性和激励学习的好办法,越是混杂越有助于互通有无;高密度是降低学习成本的好办法,提供了更多不劳而获的可能性;新旧建筑并存不仅节约了城市建筑成本,还保持了多样性;狭窄街道的街区的作用更精妙,街道窄了,会有毛细血管般的更密的交通网,更多人步行、更多路边小店、更亲密的邻里关系和安全感,这些对节省成本和促进交流都有帮助。
简·雅各布这本书的背景,是对美国20世纪50~60年代大规模城市改造(公共住房建设、旧城更新、高速路等)的批判,她认为当时大规模的改革筹划缺乏弹性和选择性,破坏了城市的生命力。
中国的经济增长还在一路高歌,中国的城市化建设方兴未艾。今天的城市发展和布局对未来中国经济增长潜力有极大关系,一条设计不当的街道,可能剥夺了宝贵的互相学习机会,扼杀了天才的诞生。今天中国的很多大城市大力发展CBD、开发区、功能区、高速环路,这些工程带来的究竟是民生福利改善还是满足炫耀和虚荣心,是增添还是扼杀了城市和经济增长生命力,这些都需要我们反思。
中国的城市规划者们仅是学习发达国家经验还不够,还要充分认识到发达国家的失败教训,不要让错误重演。宏观经济决策者们用仓促上马的大规划、大项目刺激经济更不可取,这不仅是项目本身的浪费,还会破坏城市演进的自发力量。有些大而不当的项目甚至比不上挖坑,再把坑埋上的刺激GDP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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