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基因食品其实比有机食品更环保？

在对抗全球变暖的战役中，关键一役正在农场上展开。其获胜之道在于：提高每英亩土地上玉米和大豆的产量，同时大幅降低碳排放。

作为为全世界提供食物的产业，农业产生的温室气体高达30%，其中10%直接来自土壤本身。与此同时，主要农作物的价格在飙升。因此，我们也必须持续扩大生产，让人们买得起粮食，让耕地满足全球人口需求（2030年，人口将从77亿增长到85亿）。

在追逐高产又环保的目标时，涌现了一批知名的改革者，包括美国最大的农田所有者比尔·盖茨和绿色食品公司Impossible Foods的创始人帕特·布朗，该公司生产的“不可能汉堡”以大豆为原料，鲜美多汁，在美食界引起轰动。

令人惊讶的是，盖茨和布朗都相信，相比于土地密集型的有机农业，转基因种子和化学除草剂（只要剂量使用得当）才能对遏制碳排放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全球第二大农化企业先正达集团（仅次于孟山都的母公司拜耳作物科学公司）正在利用大数据、基因编辑、DNA分析和其他前沿技术，确保农业在实现大丰收的同时，降低二氧化碳排放。

该公司开发的产品可以降低除草除虫所需化学药物的剂量，还编辑出了能增强农作物对抗极端天气破坏能力的新种子。有机农场的二氧化碳排放量要比传统耕作方式多得多，该公司也在为有机农场寻找方法，寻求既能大大降低排放，又能生产消费者仍然认可的健康食物。

2017年，总部位于北京的巨头中国化工以430亿美元收购了先正达。这笔交易创造了历史，目前仍是中国企业有史以来金额最大的一笔收购。

先正达集团（2019年营收：230亿美元）总部位于瑞士巴塞尔，业务遍及全球，美国和欧洲各占25%的销售额，拉丁美洲约30%，亚洲为15%。凭借其遍及全球的业务，该公司可以从在巴西表现出高抗旱性的玉米中提取基因，嫁接到茎秆更粗壮的堪萨斯州玉米种子中。

先正达集团有两大产品线，分别是转基因种子和作物保护产品。后者分为三类：除草剂、杀虫剂以及保护根系的杀真菌剂。

先正达集团正致力于调整产品线上的所有产品，确保它们可同时实现三个目标：让更多的二氧化碳进入土壤，远离大气；使用更多的生物制剂和更少的（同时也更安全、更有效的）化学试剂来保护作物；改造种子，使番茄和谷物能够抵抗由气候变化带来的严重洪涝、干旱和大风。

在接受《财富》杂志采访时，先正达集团首席执行官傅文德讲述了目前政府和农民最关心的转变是什么，这也为先正达集团等供应商的产品开发提供了方向。

他说：“过去的首要任务是提高粮食产量，养活全世界，为快速增长的人口生产足够的粮食。数亿人从以大米为主的饮食，转变为更注重肉类蛋白质的饮食结构（尤其是在印度和中国）。”提供蛋白质的动物需要大量的大豆和玉米作为饲料。

如今，傅文德说，当务之急是应对气候变化。

“现在的重点是减少农业的温室气体排放，帮助农民为极端天气做好准备。”他说，“这包括应对极端干旱和大风暴，包括我们刚刚在得克萨斯州经历过的极寒天气，以及最近在美国中西部和中国发生的严重洪涝。”

先正达集团面临的新挑战是，产品既要能满足气候变化的要求，又要确保粮食产量和农民收入逐年增长。

该公司使用数字技术，把购物者直接“带”到农场，用图像向消费者展示他们购买的西红柿和芦笋是在哪里如何种植的。这让消费者亲眼看到，他们购买的产品和有机产品一样健康，而种植的土壤所排放的温室气体要少得多。

在采访中，傅文德列出了在适应农业新模式的过程中，种子和作物保护领域的六项进展。

更抗风

傅文德说，遇到干旱时，大风会压垮玉米杆，摧毁作物。

他说：“最近中西部经历了所谓的下击暴流，不是飓风或龙卷风，但风速可达每小时100英里。”

因此先正达集团开发了一种名为Duracade的产品，可以加长、加强植物的根部，抵御疾病。遇上大风时，更牢固的根可以使农作物屹立不倒。

先正达集团还研发了一种种子，可以显著提高玉米的抗旱性。该公司的农学家观察到，拉丁美洲部分地区的玉米在炎热、干燥的环境中生长得格外好，在大风中都能岿然不动。“突变是自然发生的，”傅文德说，“这种农作物的成分适应了生存环境。”

然后，先正达集团检测了这些更坚韧的植物的DNA，将其中大大增强了其耐旱性和抗风性的基因嫁接到该公司名为Artesian的新杂交种子生产线中。

“我们把这种基因加进了当时在欧洲使用的最抗旱的种子中，”傅文德说。最后的成果是，新品种每英亩的产量提高了近12%。

下击暴流和其他大风灾害事件多发使Artesian销量暴涨。“我们本以为这会很小众，”他表示，“但由于气候变化，现在这种种子在我们农民的玉米种植中占了很大一部分。”

根更深

傅文德说，西红柿也面临着和玉米同样的问题。

“干旱、大风和洪水也会摧毁番茄作物，”他说。“过去的问题是，如果你想让根更深以汲取更多营养，增强西红柿对抗恶劣天气的能力，需要做出权衡。根系越大，番茄果实就越小。”

先正达集团研发了一种新种子，将一种能让西红柿果更大的基因和另一种能让西红柿根更深的基因结合，培育出一种可以二者兼得的新杂交植株。

和医学一样，作物保护药剂分为两类：小分子化学制剂和生物制剂，后者是由植物、昆虫和其他天然原料制成的。直到最近，生物制剂在预防疾病、消灭杂草和昆虫方面只占了很小的比例。

“过去，生物制剂只少量用于增产，现在也被用于作物保护。”傅文德说，“由于人们认为它们比化学品更环保，此类产品的销售正以两位数的速度增长，尽管原始基数较小。”

他补充说，生物制剂可以提供化学制剂没有的优势。尤其是，把生物制剂喷洒在植物上或加入土壤中，可以增加土壤里的微生物含量，作为农业维生素促进作物生长。

他说，多用生物制剂可以使农民减少对化学药品的依赖。“生物制剂被政府和非政府组织广泛接受，”傅文德说。

然而，将生物制剂和化学制剂结合使用是保持高产量和保护环境的最佳方案。“我们承认，减少化学添加剂的使用对世界有益，”他补充说，小剂量化学试剂正在发挥越来越大的作用。“过去60年，种植同等数量的农作物，使用的化学品剂量下降了95%。”

杀真菌剂Adepidyn就是一种剂量少、效果好的新产品。

“这是我们最近推出的一种合成品，销售额即将达到10亿美元，”傅文德说，“它能保护玉米、花生和许多其他农作物免受枯萎病等疾病的侵袭，用量比它取代的老产品减少了20%。”

低耕还是免耕

傅文德认为，使用适量的化学杀虫剂、除草剂和杀菌剂，再辅以生物制剂，比完全有机种植要绿色得多。

“在有机种植中，农民需要不停翻耕来除草。”傅文德说，“地耕得越多，释放的二氧化碳就越多。大量使用拖拉机也增加了柴油燃烧产生的二氧化碳排放。”

如果使用免耕法，农作物的残茬会变成堆肥，不仅把碳留在土壤里，还能在其腐烂后提供养分。

美国最大的农场拥有者盖茨也认为，有机农业比传统农业对环境的危害更大。

拉希达·琼斯在2020年12月的播客中问道：“吃有机食品有助于减排吗？”盖茨回答说：“不，有机农产品种植比传统农业需要更多土地。我知道这个答案人们听了会不乐意。”琼斯回应道：“比尔，这个回答真的让人难以接受！”

傅文德说，有机种植中，生产同等产量的作物，要多使用30%到35%的土地。这是因为不停翻耕对除草杀虫的效果远不如化学药物。因此，有机农场的亩产量要比使用化学杀虫剂的农场低得多。

同时，他认为，有机农药的药效没有提升，所以农民需要大量使用有机农药，同时还要“不断翻耕”。

相比之下，小剂量化学药物的保护效力在不断提升。在免耕种植中，农民必须使用化学药品和生物制剂来除草，否则杂草会淹没整个农场。

傅文德说，有机种植的成本和居高不下的碳足迹，正在削弱它在农民中的吸引力。

“新西兰一个有机苹果园的老板来到巴塞尔，”傅文德说，“他说，他必须要在田里来回翻耕，还要使用大量有机农药。所以他告别有机了，因为有机种植对环境没有好处。”

人造肉热潮

以植物为基础的肉类加工行业，开始接受使用化学药品进行作物保护的农作物了，这令傅文德感到振奋。

“Impossible Foods为汉堡王和白色城堡等连锁品牌提供人造肉。”他说，“这受到了奥普拉·温弗瑞、Jay-Z和艾伦·德杰尼勒斯等环保狂热人士的喜爱。”

歌手凯蒂·佩里是投资人之一，该公司富有魅力的创始人帕特·布朗是绿色运动中的英雄。

“该品牌有一群狂热推崇绿色的追随者，”傅文德说，“而布朗已经站出来支持使用现代种子和除草剂种植出来的大豆，作为人造肉的原材料。”

在2019年的一篇文章中，布朗写道，Impossible Foods正面临大豆短缺，因为它依赖于没有使用转基因种子的农场。原因是：非转基因种子的抗病能力不如转基因种子，造成产量降低，农民也不得不使用更多的除草剂。

布朗发现，转基因作物既能满足他需要的供应量，又能让汉堡拥有受粉丝们追捧的“牛肉质感”。

他说：“能让我们扩大生产，以尽可能低的成本向消费者提供‘不可能汉堡’的最安全、最环保的选择就是转基因大豆。”

布朗还表示，与适度使用化学药品相比，不断翻耕土地来除草会产生危害。“耕作会带来碳损失。”他写道。

傅文德认为，Impossible Foods的认可证明了“人们正在以新眼光看待农业技术科学，这些技术不仅能养活世界，也能解决气候变化问题”。

西红柿的旅程

对傅文德来说，一个农艺服务网络（MAP现代农业技术服务平台）在中国的兴起，说明了一个新的趋势：让消费者自己决定什么样的做法是最健康、最有利于环境的选择。

MAP现代农业技术服务平台的每一个销售点都是全方位服务中心，既销售化肥、种子和农药，也提供农艺咨询和培训。消费者还可以在阿里巴巴等大型平台购买通过MAP模式种植的食品。

顾客选购草莓时，可以用手机扫描MAP标识旁边的二维码。手机上会弹出种植草莓的农场和农夫的照片。顾客可以了解草莓采摘的日期，获得有关农场可持续性作业的数据。

傅文德说，这都属于“可追溯食品”的新趋势。

人们自然会用手中的钱进行投票，选出最佳实践模式。这一过程可以被想象成是数字时代版本的农场直采。（财富中文网）

译者：Agath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