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腊经济快速复苏，但数十万人或将无家可归

斯黛拉·科基诺是希腊的一家餐厅的老板，她已经失业快6个月了。由于租金上涨、高税收，加之竞争越来越激烈，去年她关掉了位于雅典城南的海鲜餐厅。后来她想方设法偿还了大部分债务，只剩下一套两居室的房贷还没有还完。

科基诺承认，她已经“严重拖欠”了房子的按揭贷款，也接受了房子即将被银行收回的事实。

她说：“在这个年纪，我本以为我会很期待退休了，而不用担心我需要住在哪里。”

据粗略估计，在希腊，像科基诺这样由于拖欠银行贷款而面临无家可归的境地的人多达30万。她估计只能到40岁的女儿家里去住了。

据希腊有关部门的官员介绍，在希腊的拍卖网站eauction.gr上，目前大约有6万套房产正在被司法部门强制拍卖，其中半数都是居民的“主要居所”。

不过，消费者权益组织EKPIZO认为，未来几年，希腊将有“数十万人”面临被赶出家门的风险。

在希腊金融危机发酵数年后，政府也想尽了办法保护那些欠债公民，尽量不让他们失去自己的房子——有时政府的做法也违背了很多债权人的意志。不过随着希腊经济的改善，以及新一波政客的上台，这些承诺却越来越难以兑现了。

不良贷款

从2008年金融危机开始，希腊的大银行就在不断剥离总计达700亿欧元左右的不良贷款。

换句话说，希腊的四大银行——比雷埃夫斯银行、希腊国民银行、欧洲银行和阿尔法银行的每两笔贷款中，就有一笔是不良贷款。信用评级机构穆迪表示，这已经达到了它的全球信用评价体系中的最高不良风险敞口比例。而欧洲的平均比例只有3%左右。

在银行监管机构的压力下，银行近几年一直忙于向各大贷款服务公司（或者基金）销售这些坏账。

目前，大约有300亿欧元（约合人民币2312亿元）的不良贷款已经转移到了这些贷款服务公司身上，比如意大利的doValue公司和澳大利亚的Pepper公司等。预计到今年年底，这个数字将激增到700亿欧元。（相比之下，希腊去年的名义GDP也只有2140亿美元。）

希腊最新制定的资产保护计划——“大力神”计划将在银行剥离不良资产的过程中发挥关键作用。根据“大力神”计划，希腊将为证券化的不良贷款提供国家担保，从而帮助银行剥离320亿欧元的不良贷款。目前，该计划的全部细节尚未最终敲定，但外界广泛认为，这个师从意大利GACS方案的“大力神”计划很快就将启动。

要么借新贷还旧贷，要么被收房

这些国家担保贷款的售价有的基至只有票面价值的25%，因此各大基金都在抢购这些担保贷款。然后他们会打电话给债务人，要求他们要么还钱（当然，还款条件会稍微优惠一些），要么被收房。据行业官员介绍，这些基金在此类交易上的利润目标是15%。

当前，七成左右的债务人一般都会同意所谓的“贷款重组”，剩下的三成则选择拍卖房产。

为了抵消剥离坏账带来的相关成本，希腊各大银行已经开始在债务市场上筹集新鲜资本了——而下眼下的时机可以说再好不过了。

最近几个月，随着市场对希腊逐渐恢复信心，加之受欧洲央行的政策刺激和超低利率的影响，投资者对希腊的股票和债券的兴趣也达到了创纪录的水平。

2019年，希腊股市的涨幅达到43%，增速冠绝全球。直到本月，希腊股市仍在继续反弹。只有雅典证交所大盘受新冠肺炎疫情影响，从年初起大约回落了10%。

希腊或将迎来一轮“经济奇迹”

现在看来，希腊的宏观经济形势是非常强劲的。虽然其他地区的经济增速都在放缓，但希腊却已非几年前濒临破产的羸弱形象。根据欧盟委员会的数据，今年希腊的经济增速有望达到2.4%，或将成为欧元区表现最好的经济体之一。

来自希腊银行的数据显示，希腊经济的强势复苏。这首先要归功于旅游业的蓬勃发展，其次是外国直接投资的大幅增加。2018年，希腊的外国直接投资为33亿欧元，增长了9.1%，实现了连续三年增长。

与此同时，希腊政府债券的收益率已经跌破1%，这意味着投资者购买美国国债的成本超过了购买10年期希腊主权债券的成本。

本月早些时候，希腊第四大银行阿尔法银行以4.25%的利率发行债券，融资5亿欧元，价格只有去年行业类似交易的一半。此举引起了市场的强烈反响，需求甚至超过了供给的10倍。仅仅一周后，比雷埃夫斯银行也通过发债融资5亿欧元，市场反响也同样强烈。

但在这些令人印象深刻的新闻背后，那些还不起贷款的普通人的生活却变得越来越艰难。

今年4月底，希腊立法机构预计将出台新的破产法。该法律可能将填补一些法律上的漏洞。比如，有法律允许那些债务违约的人通过冗长的法庭程序暂时保住自己的家——打完一桩官司，可能要耗时4年之久。

另外，新破产法将加快法院的房产拍卖程序，同时还将扩大破产规则的适用范围。以前，希腊只有企业有权宣布破产，而根据新破产法，公民个人也将有权宣布破产。希腊政府认为，这些措施将使希腊在破产保护上达到全球标准。

希腊财政部私人债务管理事务特别秘书长福蒂斯·库尔穆斯对《财富》杂志表示：“对于居民主要居所的保护，符合欧盟关于破产的相关法规。”

对于鼓励投资的希腊政府而言，新破产法或许能填补个别漏洞，但它同时也造成了一个新的漏洞，很可能会让普通老百姓在房产纠纷中面临更大的被收房的风险。

另外，针对房屋拍卖的政治反弹风险，也是摆在保守派执政党新民主党面前的一大难题。上周，希腊的财政部长克里斯托斯·斯泰库拉斯会见了部分债务服务公司的代表，试图说服他们不要在房产拍卖的问题上做得太过分。

策略性违约

支持房产拍卖的人则指出，希腊有一部分人在个人财务上存在反常现象，这也是希腊银行系统面临的最大的问题之一——有人明明有钱还贷，但却拒不偿还，即“策略性违约”。

据称，希腊每四笔不良贷款中，就有一笔属于策略性违约。（据银行官员的最新估计，这个比例有可能接近50%。）

长期以来，希腊一直存在一种不良的债务文化。自从上届政府左翼激进联盟党2015年上台执政以来，这个问题变得更加严重了。政府曾经公然宣称“银行不会把手伸向任何人的房子”，这让很多人产生了“不还贷也没事”的错觉。希腊银行的数据显示，2015年9月，希腊近40%的住房抵押贷款出现了赤字，而这个比例在两年前为32.3%。

也就是从那时起，希腊决定咬紧牙关解决银行坏账问题。在欧盟银监机构的巨大压力下，新民主党政府开始把降低不良贷款作为比防止收回居民房产更紧迫的任务。

这一进程正在逐步加快。去年，希腊约有1.8万处房产被拍卖，其中包括度假屋、商业地产和空置地块等。据行业官员估计，真正从居民手中收回的“主要居所”大概不到1万套。

希腊的政府官员指出，国家的宏观经济正在向好，这表明希腊老百姓有了必要的奖金来履行自己的债务。

一名高级基金官员对《财富》杂志说：“最近几个月，希腊的债务文化显著好转，说明人们意识到，派对现在已经结束了。”（财富中文网）

译者：隋远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