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莎的真相时刻

《财富》（中文版）-- 在玛丽莎·梅耶尔（Marissa Mayer）履新雅虎公司（Yahoo）首席执行官的那个早上，戴维·菲洛（David Filo）在公司位于加利福尼亚州桑尼维尔市（Sunnyvale）的总部大厅里等候他的新老板。身为“雅虎酋长”（Chief Yahoo），48岁的菲洛是雅虎最大的个人股东，一位沉默寡言的工程师，他是目前唯一还在公司工作的创始人。（他坐在一个隔断里解决复杂的工程问题。）他对梅耶尔表示热烈欢迎，带她走到三楼的办公室。不久前，他对

    《财富》杂志说：“我就是想尽可能地帮助她。”梅耶尔几乎不知道，她将会需要多大的帮助。

    乍一看，梅耶尔在雅虎已满两年的任期似乎很辉煌。她激励了困惑的员工队伍，花掉将近13亿美元，收购了36家公司，包括社交软件新创企业Tumblr。她推出了一大批的新产品，包括苹果公司（Apple）的设计师乔纳森·伊夫（Jony Ive）赞扬的气象应用软件、各种数字杂志、相当于YouTube的视频产品Yahoo Screen的手机版。她还聘请了明星记者凯蒂·库里克（Katie Couric）和《纽约时报》（New York Times）的前科技作家戴维·波格（David Pogue）。梅耶尔推出了多种多样的高预算原创项目、合伙企业以及现场活动报道。她最终让雅虎止住了资金和用户的流失。

    以另一个尺度看，梅耶尔在公司的任职取得了惊人的成功：雅虎公司的价值上涨超过一倍，股价达到约35美元。但是股票的强势与梅耶尔振兴雅虎的努力关系不大。公司的高估值要归于它在亚洲两项明智的投资。早在1996年，公司发布了雅虎日本（Yahoo Japan），一家与软银公司（Softbank）共同创办的合资企业：雅虎拥有35%的股份，价值90亿美元。更重要的是，雅虎拥有中国著名的互联网企业阿里巴巴24%的股份。阿里巴巴已经提出上市申请，预计将成为史上规模最大的科技公司IPO。雅虎持有阿里巴巴股份的价值很可能达到了400亿美元之巨——这个数字相当惊人，因为雅虎的总市值只有350亿美元（欲了解更多有关阿里巴巴的信息，请参看边栏文章。）。换句话说，投资者似乎在说，雅虎的核心业务不过聊胜于无。

    这便是问题所在。梅耶尔可以收购各种各样的酷技术，通过制作视频节目制造影响，但是这些举措无法解决她的最大问题：雅虎广告业务的困境。广告占到公司销售收入的大约80%。据Emarketer公司，雅虎的全球数字广告支出的占有率持续萎缩，与此同时，谷歌（Google）保持遥遥领先，Facebook增长惊人。今年1月，梅耶尔解雇了她的销售主管，该主管曾经是谷歌的前员工，是梅耶尔在当上首席执行官后的第一次重大招聘。今年春天，两位在媒体和广告方面经验最多的雅虎董事会成员——美国运通（American Express）的首席营销官和媒体公司Scripps的首席执行官——宣布，他们将下台。[雅虎已经任命菲洛、沃尔玛（Wal-Mart）前首席执行官李斯阁（Lee Scott）、经纪大师查尔斯·施瓦布（Charles Schwab）担任董事。]广告商报怨，雅虎的工具所采用的技术已经过时了。公司在2013年的营业收入下降了6%，为46.8亿美元。6月，《财富》杂志发布了美国最大的500家公司排行榜，雅虎9年来第一次落榜。

    梅耶尔肯定拥有复兴雅虎的一切条件。今年38岁的她既有计算机科学资质，可以向雅虎的工程师询问他们的最复杂的算法；也有明星影响力，以招揽人才和吸引各公司营销主管的注意，那些主管在很久以前就把在雅虎上做广告的业务交给下属去处理了。最重要的是，梅耶尔有野心。她是谷歌的第20位员工，监管过公司的很多最重要的产品，她来雅虎不是为了赚钱。她想打造下一代科技公司，聚焦于移动体验、视频和传播，能与谷歌和Facebook分庭抗礼。（梅耶尔拒绝参与本篇报道，但是雅虎同意《财富》杂志接触10多位高管、工程师和广告商。《财富》还单独采访了前员工、股东、广告商和分析师，以获得公司现状的全貌。）

    麻烦在于，梅耶尔（眼下）正受困于一个糟糕的商业模式。除了搜索广告业务的霸主谷歌和拥有社交影响力的Facebook，数字广告并不是媒体公司所希望的增长引擎，原因之一是广告发布者并没有重塑它们的商业主张：它们仍在努力聚拢大批的观众，向他们演示广告。网站存量在增长（因为你知道，互联网是无限的），致使网站对传统广告的收费价格在不断下降，平均每千人印象成本由2010年的3美元下降至2013年的2.8美元。营销公司只将一小部分的广告预算投给网络演示部门。因此，雅虎需要销售更多的广告才能维持当前的营收水平。

    这是雅虎故事里的一个悖论：在看到五年来雅虎在各路首席执行官不连贯的领导下，营业收入不断下滑后，很多雅虎的投资者、分析师和广告商对这家古老的互联网公司的东山再起几乎不抱信心。可同样是这批人，对这家帮助定义了早期消费者互联网的公司怀有一种不靠谱的乐观和怀旧。结果，分析师和广告商又都支持梅耶尔实施一次自郭士纳（Lou Gerstner）拯救IBM以来美国企业界再也没有见过的复兴。

    对于梅耶尔来说，想要实现这样的功绩，她就必须修复——也有可能是重塑——雅虎的主营业务。好消息是她手头上有现金去做这件事，前提是她选择在阿里巴巴上市后卖掉雅虎持有的该公司的40%股权。以阿里巴巴当前的估值计算，这将给雅虎带来160多亿美元的现金。梅耶尔几乎不说她打算怎么做，也从未明说她是否在考虑彻底改变雅虎的商业模式。但她在未来6个月的行动将决定这家互联网的先驱能否王者归来，也决定她本人在雅虎的任期是否将划上句号。

    和300多位工程师同事一样，拉米·阿迪布（Ramy Adeeb）和埃里克·维什里亚（Eric Vishria）刚来雅虎，他们是通过收购被招进来的，负责帮助公司找回技术魔力，并给它注入创业激情。他们在可调节的办公桌旁工作，所在的楼层经过了重新装修，位于高管的D楼，离梅耶尔很近。阿迪布今年35岁，他的公司Snip.it在2013年1月被雅虎收购，他随之加盟。他解释说，数字杂志开发的工作落在了他身上。他亲自招募了34岁的维什里亚。自从雅虎收购维什里亚的公司Rockmelt那天起，他就在做这个项目了。阿迪布和维什里亚报告说，他们在为系列新产品数字杂志当中的一款寻找设计思路，感觉相对顺畅。他们的设想很大胆，因为他们想改变雅虎销售广告的方式，但梅耶尔表示支持。维什里亚说：“我记得我们的首席执行官的评估内容。在审查设计时，玛丽莎说：‘哇，那能真正改变许多事情。我们应该尝试。’”

    在梅耶尔在消费电子展（Consumer Electronics Show）上发布这些产品前的一个月，雅虎给《财富》杂志提供了它们的早期外观。阿迪布向维什里亚点头示意，维什里亚打开他的MacBook Air笔记本，给我展示了雅虎食品（Yahoo Food），一个视觉上很惊艳的网站，由Tumblr的软件驱动。与根据网页访问量评估用户使用情况的雅虎传统网站不同，这些数字杂志以持续数据流入的方式呈现报道，将广告以内容的形式镶嵌在里面。由善品糖（Splenda）赞助的一个饼干食谱被放在了由雅虎聘请的记者所写的报道和摘自于美食网站Epicurious和《南部生活》杂志（Southern Living）的文章之间。阿迪布说：“我们将最终改变广告商想象的广告方式。这样的事情我们从未能在新创企业里做过。”

    这两位新来的工程师并非是仅有的感觉充满活力的雅虎人。人们都知道，梅耶尔已经减少了雅虎的官僚作风。她下令修改长达22页的差旅和开销政策，发放iPhone手机，提供免费工作餐。她取消了公司员工在使用健身房之前所必须上的课程。正如一位新员工指出的，她认为，“从现在起，如果你还用不上跑步机，那就是你的事了。”她还开始在每周五的“通知”（FYI）会上更新前来参会的员工。

    此外，她还让菲洛回归。她和菲洛共同设计了她担任公司首席执行官后雅虎第一封年报的高管信。两人经常会面。为了让菲洛直接向她汇报，她改变了组织流程图。内部人士说，她认真对待菲洛的建议。一次，雅虎的一项潜在收购受阻，目标公司的首席执行官找到菲洛求助，协议即在当天完成。菲洛和企业发展主管杰奎琳·雷赛斯（Jacqueline Reses）复活了一项计划，聚拢雅虎聘用的企业创始人，这个姿态有助于强调创业家对于雅虎文化的重要性。

    梅耶尔让雅虎成为了更加进取与更加敬业的工作场所，但她同时也提高了对员工上班时间的要求。她废除了在家上班的制度，模仿谷歌制定了一项严格的季度评估制度，试图精简员工队伍。表现优异的员工将收到丰厚的奖金，表现不佳的将被辞退。她的目标是减少12,400人的员工队伍——与公司接近的消息人士说，她一开始给董事会的计划是将员工砍掉35%至50%——同时给予人才必要的支持。

    梅耶尔的管理风格远非完美。她开会迟到是出了名的，有时根本不到场。尽管她培育了平易近人的理念——早期，她会登陆工程师的私人列表服务器，偶尔会与组织里级别低很多的员工谈话——但她会把更多的时间用在她感兴趣的那部分业务上。所以，一些高管，尤其是新产品领域里的那些高管，称她十分专业，能对实现其创意的相关算法提出疑问，而另一些人则说她“也不是太专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