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些粗俗而猥琐的人。很多时候，我真的认为，他们存在严重的情感问题。在这个国家，有些人有吸毒的问题，有些人有酗酒的问题。”在华盛顿这个寒冷的下午，是谁让长着一头蓬乱白发的伯尼·桑德斯（Bernie Sanders）情绪激动？“那些像得了强迫症一样的印钱的人。”他说。不久前，桑斯德刚当选佛蒙特州参议员。当初读大学时，他就是个激进分子，现在他的口袋里还装着1920年尤金·德布斯（Eugene Debs，美国劳工运动组织和社会党领袖，曾五次参加总统选举——译者）竞选总统时的真品纪念钥匙链。他的话匣子才刚刚打开。他要把最严厉的批评留给那位被控支持、纵容和助长华尔街无尽贪婪的人：美联储主席本·伯南克（Ben Bernanke）。这位参议员冷冰冰地说：“伯南克无疑是华尔街那边的人。”桑德斯想阻止伯南克的第二个任期，坚称这位美联储主席管治下的金融系统是“大萧条以来最不安全、最不健康、最不稳定的”。

    在国会山的另一边，共和党人罗恩·保罗（Ron Paul）也在向伯南克和美联储发起最严厉的批判。他原是妇产科医生，后来转行做黄金投机生意。30年来，这位民主党中的自由派和前总统候选人一直在指责美联储的货币政策制造了毁灭性的商业周期。他将美联储和华尔街的关系比作乔治·奥威尔（George Orwell）的作品《动物农庄》（Animal Farm）里的一句口号[“众生平等，但要记住，有些人比其他人更平等。高盛（Goldman Sachs）就比其他人更平等”]。和桑德斯不一样，贪婪不是保罗最大的担心，他本人就是个狂热的资本家。但他对我说，他敢肯定，美联储搞了一些“鬼把戏”，承保了华尔街上那帮高薪银行家所选择的风险。为此，他正在推动一项立法，将美联储的运营交由国会审计。

    不到两年前，美国主流（以及许多国会议员）对这种喋喋不休的抨击并不感兴趣。在2008年共和党初选时期，政治媒体对保罗攻击美联储政策确实不予理睬。但是，2008年金融系统崩溃之后，美国的中央银行失去了不可战胜的光环。今天，保罗和桑德斯有关美联储的观点拥有大批严肃的听众，尽管两人的政治观点不合乎传统，一位出身右翼政治派别，另一位属于左翼。在众议院，保罗被称为“不医生”（Dr. No），因为他一向反对为任何没有宪法明确授权的政府开支提供资金，包括用于国土安全和飓风救援的款项。独立人士桑德斯2006年进入参议院，在那里，他支持单一付费者医保，一贯谴责企业贪婪的民主社会主义，其绝不妥协的民主社会主义者立场惹恼了温和的民主党盟友。

    保罗支持让黄金成为法定货币，桑德斯宣称美国应该效仿北欧国家，他们的这些观点也许仍然招致自以为是的讥笑，但没人会笑话他们共同在立法机构对美联储的攻击，尤其是对这家中央银行的那些官员的攻击。保罗著有畅销书《终结美联储》（End the Fed），他于去年下半年发起了审计美联储的新措施，已经被写入一项金融法案，并获得美国众议院通过。桑德斯除了试图阻止伯南克连任，还联合保罗逼迫美联储披露在2008年接受了将近2万亿美元紧急贷款的金融机构的名称。（一位美联储发言人拒绝对此事发表评论，但显然，伯南克对指控中央银行对一般民众不负责任非常敏感，他接连在电视、市政厅等公共场合露面，对于这家一直与世隔绝的机构来说，这是史无前例的。）

    这二人尽管在政治理念上有分歧，看待对方时都混杂着欣赏和不理解的心理，但他们多年来一直并肩作战，反对任何他们认为是向公司提供福利的法律或法规。过去，他们很少处于国会行动的中心。可是现在，他们的非正式联盟已经把他们置于不断壮大的反美联储运动（这一运动已经成为民众茶余饭后的谈资）的最前沿，得到的支持远远超出了他们的家乡州。“在美国历史上，钱时不时成为问题。这次是其中之一。”保罗说。自从他的反美联储著作出版以后，媒体采访和演讲邀请几乎让保罗应接不暇。20来家草根团体分别组成了左派[美国未来运动（Campaign for American's Future）]和右派[格罗弗·诺奎斯特的美国人税务改革会（Grover Norquist's Americans for Tax Reform）]的组织，支持桑德斯和保罗，表现出反美联储运动的广泛热情。卡内基梅隆大学的经济学家和美联储专家阿兰·梅尔策（Allan Meltzer）说：“我见证了1962年以来美联储的历史，从未见过人们对它像现在这样愤怒。”